临洮县洮阳中心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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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馆坐诊，每天限号80个。”“90后鱼旦旦一号难求”
一个熟悉的兰州中医圈达人朋友告诉我，我没有太在意。“鱼旦旦在临洮县组织的中医公益培训和义诊如火如荼。”——怎么又是鱼旦旦？一个刚走上工作岗位的中医大学生，凭什么能在一个远离家乡的地方掀起了中医热？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我在到达兰州的第二天上午如约见到了调休中的鱼旦旦本人。0.jpg鱼旦旦会见访客中（摄于2020年11月22日）1鱼旦旦名字的由来眼前的他，看上去大学生模样，衣着简单，一米七上下，眼神透着机灵，说话很随和。虽然说是调休，但是他的约会不少，在他跟人合租的工作室模样楼房里，除了我之外，陆续来了三个年轻人。鱼旦旦说他们都是喜爱中医的人，其中有自学中医的，有中医博士生在读的。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兰州中医圈的青年高手，取经对象。“鱼旦旦是你的本名吗？”“对，就是我的真名，如果下周一（11月23日）你到我单位的话，在医院大门外墙上的专家栏里就可以看到我的照片和个人介绍，没错，就是鱼旦旦。”鱼旦旦，1991年出生，老家在陇南西和县一个普通山村里，他上面有两个姐姐，当年父母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去了山西，他是在一个窑洞里面出生的，自然就成了家里的宝贝蛋蛋，后面起名字时候就改成了元旦的旦。长大以后，随着见识增加，鱼旦旦觉得自己惹得众人好奇的名字很好，旦，是个象形字，太阳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之象；复旦，有两阳合明之意；旦旦，古代指诚实的样子，有个成语叫信誓旦旦。他的一个老师告诉他：“两个旦，一个是日出，一个是日落，你要像阳光一样，自始至终给人以光明和温暖。”2从“渣校废材”到代课班长小时候，鱼旦旦是一个非常难管的孩子，整天调皮捣蛋惹事到处跑。九岁的时候，有一次玩过了头，他失去了左手。他不以为意，好像对自己影响不大，收敛了一阵子后，很快又继续玩上了。毕竟年少的他对读书学习，更远的前途命运，好像没有任何概念一样，依然故我。父母对他的未来十分忧心。玩着玩着就到了高中一年级，改变发生在高一下学期的一天，他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初中同学，俩人寒暄聊天时，同学对他说：“我辍学外出打工很不容易，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只能买一包方便面去网吧里过夜，问家里要钱或者借钱张不开口，你还能在学校学习真好。”鱼旦旦看同学身强力壮，四六周全，出去都混得如此困难，何况是自己？他的心头一阵阵的悔恨和恐惧。自己往后不能再混下去了，一瞬间，他好像突然理解了父母的的担忧。“我记得很清楚，在跟同学道别后，我一边急迫地往回家走，一边从裤兜里面掏出心爱的玻璃球，一把一把的扔到了雪地里，头也不回……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要改变，必须要考上大学，靠脑子吃饭。”他是一个想到做到的人。鱼旦旦先是戒掉了以前自己所有贪玩的东西，远离了“狐朋狗友”，然后重新找回了初高中的教材，从头学起，他知道自己文科成绩好但是数学和英语太差，高一下学期，满分150分的数学，他只考了15分。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发现，当收心到学习上后，一本100多页的地理书，以前就是看不进去，现在只要一天就可以看完了。以前听不懂，看不进去的书，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理解。因为鱼旦旦的基础实在太差，他做了两个决定：第一，高一留级一年；第二，制定各科学习计划。他针对自己的短板——数学和英语，尤其用功，相对来说，他的英语进步更明显，努力不到一年，他参加县里英语奥林匹克竞赛，竟然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从高一到高三，他都是班长，为了带动全班学习，创造一个学习环境，也是锻炼自己，他借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的课，或者在自习时间，给全班同学讲古文阅读和古诗词鉴赏，英语完形填空和阅读，分析高考试卷，制定考试战略，等等，这段当班长和代课的经历，对他是很大的锻炼。“大学毕业八年了，高中同学们依然都很记得我。那确实是一段难忘的岁月——我人生的转折期。”鱼旦旦望着窗外说。1.jpg鱼旦旦大三时候杭州游览留影（摄于2014年5月）3两次高考才走进中医学院大门鱼旦旦高考参加了两次。第一年，他考了460分，全年级第一名，但是连二本线还不够，他分析原因，认为自己基础太薄弱，学习方法不对，再加上内心焦躁等问题导致，他决定复读。第二年，他考了514分，如愿考入甘肃中医学院（现在的甘肃中医药大学）中医系，就读自己喜爱的中医学专业。考虑到家里经济情况，他最终成为了一名中医免费医学定向生。“你高考第一志愿就是中医吗？”“第一年不是，我当时想读农学，第二年才报考的中医。”“为什么前后不一样？”“当时对专业不了解。想读农学是我天性中爱玩的因素吧，我喜欢动植物，栽花种草，园艺养殖。想读中医主要是因为当时母亲经常身体不好，自己也高烧一次，久咳不愈，跟大人去看病，求医无门的感觉很难受，自己想争一口气。同时，我印象里西医对很多病办法不多，效果也不太好。当然也有家里长辈们的影响，我的外祖父和父亲都曾经学过医，那时候，他们既给人看病，也给牲畜看病。受家庭熏染，从小我就会给人打针输液，出诊看病，诸如猪马牛羊鸡鸭啥的都看。家里有医书，我经常翻看，也背诵过一些汤头，跟父亲谈过一些中医，当时也有老师劝我去读西北师范大学，不过我还是把志愿都填成了中医学院，现在想来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不太喜欢干那些照本宣科，按部就班的工作，我觉得中医看病很有挑战，也很有趣，确有疗效，又能帮助到别人，也能很好地解决生计。‘父母危困，赤子涂地，无以济之，何孝之有？’学中医，可以上疗君亲，下救贫贱，中保身长全，是个很好的职业。”上大学以后，鱼旦旦好似如鱼得水——一开始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不学数学，什么课都不成问题，他也确实成绩优秀，同时，他积极参加各种社团，竞选干事，当班干部，忙的不亦乐乎。大一军训结束后的一天下午，他在校园内的地下书店里看到了一本《新生中医入门》，里面谈到了对中医的一些基本认识和学习方法，书中提到《名老中医之路》《思考中医》，评价很高，说两本书都强调经典和师传的重要性，随后他买到了《思考中医》，又去大学图书馆借来《名老中医之路》，仔细阅读，他深受震动，感佩莫名。他说：“跟很多读过刘力红老师《思考中医》的人一样，我读了后，也是深受启发，其中树立正确的认识，师承的重要性，刘老师对中医很多问题的思考，对传统文化的认识，等等，让我很着迷。至今想起来，仍心生感激。”鱼旦旦读《名老中医之路》，第一篇就是讲的岳美中先生——《无恒难以做医生》，想到老先生当年那么差的条件也可以成为一代名医，何况自己现在的条件？他又一次深受感动，眼泪直流。他如饥似渴地一篇篇读下去，当时恰逢国庆期间，他索性不回家了，扎在图书馆里用七天时间把全书通读完，还做了一些笔记。他说“这些书给我很大触动，让我初窥中医治学的门径，认识到非扎根经典，勤学苦练，持之以恒不可。并且，我也隐约感到学院式中医教育可能存在问题，似乎不完全符合中医传承的规律，要想学好中医，我可能要走自己的路。”当大部分同学还在对五年大学之旅发懵的时候，他已经又一次准备“特立独行”了。2.jpg2016年大学毕业与同学合影留念（左为鱼旦旦）4一场病催生出一个中医“奇葩”大一下学期，一次意外的生病经历让鱼旦旦对中医教育现状有了真切的体会。有一天下午，在操场锻炼后的他，浑身热汗，恰好朋友打电话过来，他站在操场门口接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热汗冷风，他没有在意，回到宿舍后，到晚上他感到全身紧巴巴的痛楚难当，随后又热又痒，不出汗，难受得他一连吃了三四个梨，一夜辗转搔抓，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第二天一早正好有中医基础理论的课，课间他迫不及待的去求救于老师，请求开个方子，老师看着他渴望的眼神说:“哎呀，我治不了这个（病），我是讲课的，你要找专门看病的大夫。”“这让我很失望，同时也让我警醒，我开始愈加怀疑大学中医教育。”无奈的他，第二天终于坚持不了了，去学校外面找了个诊所输液，几天后总算搞定。鱼旦旦认识到要想当个能治病的中医，若这般按部就班，老老实实上课，当个优秀学生，这样走下去，肯定行不通。他开始留心打听高人，希望找到真正的老师，能给自己领路的人。同时他决定要舍掉一些东西，第一，放弃大一时期的学霸目标和地位，主动从优秀学生行列退场；第二，减少各种与中医学习无关的社团活动，辞去班委职务。大二上学期，他有幸遇到了能给自己答疑解惑的授课老师——王小荣老师。“当我去问王老师我想学好中医，该怎么学时，老师的回答很简单:‘想学好中医，就是从《黄帝内经》《伤寒论》等中医经典入手，考试60分就可以。’学中医就这么简单吗？他想起了之前看《名老中医之路》的体会，当天下午他就买来了《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书，开始了每天的经典诵读和学习。“其实我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我只是想亲耳听到一个我相信的过来人，亲口告诉我，确认一下，中医就该这么学。”“读经典感觉枯燥吗？”“一开始特别枯燥，我用的就是老师介绍的原文，不看解释，很多字不认识，也不知道句子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就坚信一点，经典里面一定有价值，我咬牙坚持，念到喉咙都哑了，后来我发现《伤寒论》相对好学习一些。慢慢地，边读边抄写，对书的内容就逐步理解了，很多方子没有专门背诵也记住了，也感觉不到枯燥了，当心生欢喜，学习兴趣就更足了。至今，这几本中医经典我都记不住翻烂了几本，买过多少本了。”也许是上天的眷顾，有一天，鱼旦旦来家里串门的姑姑说心烦睡不着觉，睡觉时候要全身蜷起来面对墙壁才能睡着，他感觉症状跟黄连阿胶汤证很符合，于是开了两付药，亲自去镇上抓药回来熬好后，看着姑姑喝下，结果，第二天，他姑姑反馈药喝下去从晚上十点一直睡到早上五点。后来姑姑就彻底好了，给了他200块钱，说他中医没白学。鱼旦旦深受鼓舞，从此他无论在学校还是假期回老家，抓住一切机会给同学、亲戚、乡亲们看病，学用相长，乐此不疲。用是最好的学，针灸技术，就是他在看病中学会的。当时，他还没有上过针灸课，但是，他深刻认识到如果不会针灸，在农村基层是很难看病的，因为如果从摸脉、开方、抓药、熬药、服药，反馈效果，需要环节和时间太多，而且农村很难买到中药。此外，还有不少疾病，比如各种颈肩腰腿方面的痛症，就是针灸的长项。他一方面找机会去大学附属医院看大夫怎么扎针，一方面就从背诵《玉龙歌》《标幽赋》等针灸歌诀开始，有时候想不起来怎么扎针了，穴位图谱拿出来照着扎，甚至跑到厕所看手机上拍的穴位照片，或者百度一下，再跑回来继续给患者扎针，效果好，精神抖擞，再接再厉，遇到效果不理想的，看书劲头更足了。只要能给人看病，他愿意付出任何努力。“从大二开始，我的寒暑假一次三十多天，回到农村后在家时间基本上连一个星期都不到，我是看了张家，又到李家，挨家挨户给老百姓看病，天黑了就住在人家，那时候我充分体会到了李可老先生在《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辑》自序写的‘现学现卖，急用先学，白天诊病，夜晚挑灯翻拣资料，读书明理……’的状态。”鱼旦旦说。3.jpg鱼旦旦与祖父以及来探亲的姑婆合影（摄于2015年夏天）5开汤药救回祖父一“方”闻名很多中医大学生说想学中医但是苦无看病机会。鱼旦旦并没有这个问题，不仅是各种常见病慢性病，他甚至面临过多次独自面对疑难重症的考验。最具挑战的一次是救治他祖父的经历。那一年，80岁祖父因肺心病严重送往县医院，家人被告知已经回天乏术，只得把老人拉回家中。在一家几代人围着祖父不知所措的焦灼时刻，鱼旦旦摸脉后认为可以用破格救心汤“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征求过父亲，叔叔等长辈们的意见后，他大胆心细地开方、熬药、喂药，胃气已经显示衰败之相的祖父频频打嗝，喝了半纸杯药后安静睡着了，鱼旦旦一直陪伴在身边，恰逢午夜，他发现祖父的脉象趋好，就鼓励家人只要祖父睡醒过来就继续喝药少量频服。第二天，之前已经一周没有睡过觉的祖父醒过来了，气色明显好转，而且还主动提出想吃饭，他知道祖父胃气恢复过来了。中午，老人自己披上衣服下床，走到外面坐了一会儿，晚上，就可以盘腿跟家人一起正常吃饭了。第三、第四天，基本就恢复如常了，甚至连之前每天喉咙发出的“呼噜噜”的痰声也消失了，连困扰祖父多年的皮肤病也好了。后来，鱼旦旦逐步认识到，很多复杂病、疑难病是因为真阳虚衰无力运行所致。此后，祖父又平稳生活了二年多。经此一“役”，鱼旦旦起死回生的名声在十里八村传扬开了，不仅是农村人，甚至有城里人也来找他看类似祖父“只剩半条命”这样的病。4.jpg鱼旦旦在兰州正式坐诊（摄于2019年5月）6兰州一号难求的90后坐堂医从大二开始，除了完成大学的必要学业之外，鱼旦旦几乎把大部分精力投入自学中医和看病上。他在大学本科毕业后参加规培的第三年，如愿拿到了医师资格证，注册成为执业医师后，受邀到一家兰州市内的药店坐诊。药店看他年纪轻轻的样子，一开始抱着试试他的态度，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有33个患者来找他看病（从大二到毕业后规培这几年，一直有人找他看病，积累了大量病人），药店的人都看得惊呆了。后来，每天患者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一天一百多人，药店需要配备三四个药师一起给鱼旦旦抓药。没过多久，一家国内知名老字号中医馆找到了他，请他也去坐诊，这样他就更忙了。在兰州出名之后，鱼旦旦的“脾气”也看涨，有一次，他察看了药柜的中药饮片后，对医馆负责人提出更换中药房一些他不认可的药材，他无法接受患者抓走的是不符合自己要求的药材，交涉不见效果后，他甩给对方一句话“不更换，就不出诊了。”逼得医馆投资方亲自出面来一起协商解决这个问题，他还是话不改口：“首先，吃药人命关天，必须重视；其次，方子署着鱼旦旦的名字，吃了无效，或者有问题，我要负责任。如果干中医没有敬畏心，就不应该做医馆。”结果，他亲自监督整改直到自己满意。之所以他对药品质量如此重视，是因为他认为医药不分家，二者唇齿相依，他克服大学里中医、中药两个专业分科教学的困扰，除了中药炮制他没有专门学过，中药学、中药鉴定等科目他都自学过，同时，为避免理论与实践脱节，他还特别从一位在一家医馆药房抓药的大学校友那里经常购买各种中药饮片，每味8g、10g，他对视、触、闻、尝过的最常用的百八十种中药的辨识品质、等级等有了基本掌握。真正考验他的，是三年规培之后的第一份工作选择。按照常理，他应该回到西和，履行完定向生的应尽责任。他也希望回报家乡。八年医学学习和历练，他跟大多数学子一样渴求一个更适合自己发挥的理想平台。他徘徊在兰州和西和之间。来自定西市临洮县的中医人才引进举措，给了他一个新的选择，2020年5月，他正式成为了临洮县洮阳中心卫生院的一名中医大夫。（未完待续）
